「婚前該不該做愛？」我向來是持開放立場，不特別覺得哪樣好。有人說婚前驗貨，才能確定彼此在床上是否契合，畢竟結了婚，沒有特殊事故或約定，就是終身床伴，確認過才符合誠信原則。也有人說，婚前守貞，代表更深刻的承諾，願意為彼此堅持，婚後會更珍惜承諾，在性事上就算遇到難關，也會攜手共度不會輕易放棄。這兩方各有道理，但也有許多「早知道我就…」的失算案例。有人婚前做愛順心，婚後卻只剩性慾發洩或幾乎不再做愛，也有人「婚前不性」卻換來「婚後不幸」。
張家(化名)，28歲，新婚兩個月，身高一八幾，人太瘦，不然真有點像偶像明星。一坐下來，兩支手機啪啪往桌上擺，急躁性格攔不住嘴，還不等我問就大喇喇地說了起來。
「沒辦法做愛。結婚兩個月，再不行要離婚了，可是我和老婆都不想離婚。我們從高中開始戀愛到現在十幾年，不想分開。從高中開始，我們沒有一天不講電話，就連中間分手，我交了新女友，也是天天講電話。現在卻要因為沒辦法做愛而分開，我們都沒辦法接受。」
他說話快中氣十足，沒有露出愧疚感，也沒有鬥敗公雞的頹喪樣，我推想，八成是老婆「陰道痙?」進不去吧。這不難處理，一個月左右應該就可以讓他們把這道難關過了，用不著離婚。但為了不要誤導，我還是先讓他把難處說盡，搞不好他也有什麼問題。
「遇到什麼困難呢？太太還是你？」
「一般那些陽痿早洩的問題都沒有。也去醫院做過檢查了，男性賀爾蒙精子什麼的一切正常。我是心裡有病吧！對A片或路上的女人都能勃起，早上睡醒也會硬，就是對老婆沒性趣。她蠻漂亮的，身材好、皮膚更好，但我就是沒辦法。」如果需要藥品治療早洩，可以看這篇文章：常用的早洩藥物與食物有哪些？藥師：治療早洩選必利勁。
同性戀？心因性陽痿？性交恐懼？我心裡冒出三個可能方向。
「結婚後才沒辦法做愛，還是結婚前就這樣？有發生什麼不舒服的事嗎？」我猜想他是不是因為心理創傷導致陽痿，或者因此害怕做愛。
「我們交往十幾年，從沒做過愛。是結婚後才發現沒辦法做的。」
「阿！交往那麼久都沒有做愛！怎麼會？」他的帥哥樣讓我不小心忘了專業，流露出刻板印象的預設。我驚訝的反應把他也嚇了一跳，急著對我說明。
「我們高中就交往了，是初戀。那時候單純，沒想過要做愛。後來大學畢業，我開始想和她做愛，但她保守，家裡又管得嚴，怎樣都不肯，之後我也就放棄了。中間有一度我受不了誘惑和她分手，跟別人交往。我一換女朋友就做愛了，每次約會都會做。但我還是放不下她，沒多久我們就復合了。之後就不再提做愛的事，我有慾望就看A片自慰，這樣又交往了五六年。前陣子，她爸爸要我們結婚，我們就在去年結婚了。」
果然刻板印象容易掩蓋真相，外表花心的帥哥，居然是個癡情男。聽起來，他性慾沒什麼問題，我趕緊抓回正題。
「婚後呢？怎麼發現不能做愛的？」
「剛結婚我老婆很主動，新婚夜她脫光抱我、親我，不知道為什麼，我就有股說不上來的抗拒感。她漂亮，皮膚身材都很好，但我就是排斥，一反感就把她推開了。」
「有壓力？不舒服？還是吵架嗎？」
「都沒有吧。她很溫柔，我的身體是舒服的，但就是心裡抗拒，只要她一碰我，我就很煩。後來她只是靠在我肩膀上，或在家裡穿內衣褲走來走去，我都會煩到生氣。」
「你是不是不愛她啦？還是你現在不愛女人了？」
「我們也討論過我是不是同性戀。找朋友借了男同A片，看了一點都不興奮。後來我自己去找色情按摩，按一下很快就有反應了，真的就只是針對老婆，對她很反感。」
聽起來，應該不是性取向的問題，難道是心因性陽痿？我繼續追問。
「太太有摸你陰莖嗎？能勃起嗎？有試著在你早上勃起的時候做嗎？」我想起不久前送走的個案，他太太因為陰道痙?長年抗拒做愛，後來漸漸的，連他也開始害怕做愛了。太太陰道痙?好了，才發現他有心因性陽痿。看A片自慰沒問題，但一碰到太太就會軟。有時候狀況好能硬著，但進入就身體僵硬，無法動作。最後是老公矇著眼，太太緩緩坐上去慢慢動，才克服了他的恐懼感。但第一次成功之後，後面就沒問題了。我想這位小哥，會不會也卡在類似的關卡上。
「我試著忍耐讓她摸我陰莖，她很溫柔我也會硬，但我還是反感，忍到極限就會推開她。有一次，她趁我睡，看我勃起就用手摸，後來把陰莖塞進去，我迷迷糊糊半夢半醒，本來還挺舒服，但一意識到是她，抗拒感就來了，整個人跳起來，對著她大叫『妳幹嘛』，根本控制不住。我心裡有病吧。」
「你的狀態真的很奇怪。既不是同志，也沒有心因性陽痿，好像也不是性交恐懼，因為你的情緒不是緊張、焦慮、無助和害怕，你是憤怒跟抗拒。嗯，我問一下喔，你真的愛她嗎？」
「愛！我愛她！」音量大到好像怕太小聲沒辦法證明似的，震的我耳朵疼。
「那這樣吧，找不出原因，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試著找出路。如果你們都願意，我們可以試著讓你老婆用親密按摩和性按摩的方式接觸你，讓你釋放、轉化抗拒感，然後再試著經歷第一次做愛。不過這需要你老婆配合，不知道她願不願意？」
「這要問問我老婆，我叫她進來吧！」
「我什麼都可以配合，只要他能好。我好怨阿，他婚前都不說，我以為他只是尊重我，沒想到他有毛病，而且還只針對我。如果試了還是沒辦法那就離婚吧。我好後悔好後悔，早知道結婚前就先試了。」老婆淚流滿面、雙眼紅腫，泣訴老公帶給她的傷痛，也懊惱自己婚前守貞竟換來這一切的不堪。
「先別急。試試吧，成功做愛後，說不定抗拒感就跟著消失了。」
「那有沒有可能之後抗拒感還在呢？我沒辦法再承受了。我想要一個愛我身體、靈魂和一切的老公，不是陪我、照顧我的哥哥室友。我要他愛我，主動跟我做愛。」老婆抹去淚痕，急切地看著我，要我給她一份愛的承諾。
「這真的沒辦法保證。但如果你老公願意，就算有排斥感，也能學著控制。在能忍受的狀態下做愛是有可能的。當然啦，這得要你們兩人都接受才行。」我盡量把能力範圍內所能預想到的方式都說了。雖然很多時候，我所能擔保的，也只有自己的一份心力而已。
「老師，我們要討論一下。可以等一下再決定嗎？」
「當然可以啊。」我走出會談室留下他們倆，直到助理來請我再回去。打開門，裏頭只剩下張家一個人了。
「我老婆說她不想再受傷。她決定離婚了。」
「這樣啊，決定了也好。只要不放棄幸福，都還是有機會的。但，我還是很關心你那把無名火，希望這不會影響到你以後的生活。」
「其實…我知道自己怎麼了…結婚前，我就覺得我們比較像兄妹，不是情人。我想結婚後可能就會好了吧，沒想到她第一次要跟我做愛，一摸我陰莖，我就覺得好像被親妹妹摸到一樣，好噁心。這些話我不敢跟她說，畢竟在一起那麼久了，我寧願她覺得我有病，也不要讓她知道我覺得和她親熱很噁心。她剛說要離婚，我真的鬆了一口氣，看著她大哭，我很難過，卻只想跟她說『別怕，哥哥會保護你』。但這句話還是算了。就讓她覺得我有病吧。」
張家的話，本來應該是很感人的。但我實在忘不了他太太那張滿布淚痕、怨恨悲傷的臉。「婚前該不該做愛？」對他們夫妻倆而言，答案絕對是肯定的，早做不就知道了嗎？這兩個月的婚姻的折磨與傷害，或許全都可以免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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